午夜夢魂中~致母親

給親愛的母親：

我又夢見妳了，前塵往事忽然浮上心頭。

感謝您在1973年，忽然煮了一碗“雞蛋紅棗”甜茶給我慶生。那麼多年來，家裡從來沒有任何人慶祝生辰。

當時我不懂得高興，更不懂得感謝一向冷漠的你。

請原諒我實在太自我，童年時兀自不接受您的好安排，

放棄了非常疼愛我的義父母，執意回返老家來。

丰采翩翩的一雙璧人，天天噓寒問暖待我如至親。

實在不該~堅持要離開大埔道上的小山崗，一個溫馨的小小家園，辜負了愛護我的義父母，和一隻呆呆地看著我吃飯的貓貓，最終成為您的負累 !  

您的小病總是纏繞不休，活得艱難。

我也早已外感傳裡，一天一天的沉重起來。

多少年來，妳對我就是冷冷淡淡，早已不再陪我看醫生，

讓我變得堅強獨立。

我一直無言無悔，在外裝作泰然自若；

拍照的時候，總是擺出笑容滿臉，像是蠻幸福的樣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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聽說：您從不哼聲，忍受了一個又一個：子女的誕生。

您堅強、勇敢、毅力無窮，帶著五個子女逃難，

憑著爸爸的通風報訊，媽媽得以避過日本鬼子的侵擾。 

哥哥說：有一次，火燒茅寮，驟然沒有了棲身之所， 第一次看到剛強的媽媽變得欲哭無淚的樣子，很難過 !  

相信您走過很多崎嶇的路途，我會找機會與您促膝詳談，讓你細訴往事。有一次，您說：

爸爸曾經拿起槍枝，保家護民，多次幾乎死在日本鬼子的槍桿和刀鋒之下。 爺爺、嫲嫲常常在家中唸經保佑他 !

有一次子彈橫飛，其中的一顆，就在他的腰間穿越，幸得一位青年隊友，冒險背起他極速逃奔 !

原來我是爸爸中彈之後的，最後的一個女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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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香港，沒有自置的樓房，沒有了穩定的收入，生活艱難。可是卻讓我見到：媽媽不止一次拿出有限的錢鈔來，很溫和而且低調地遞給來借錢的人。

當時我很不明白，原來妳是那麼的慈悲滿懷。

後來，當我執意要住進醫院大修之時，妳極力反對，恐怕我一去不回來 ! 在無奈之中，爸爸支持我，把腰間的子彈痕跡展示給我看，鼓勵我去冒這個險。

生就生，死就死，我不要做一個半生不死的人。那年我是17歲。

邀天之幸，我安然無恙，功勞都歸於醫護人士的妙手仁心，他們是我的 再生父母，這個妳有點不了解。可是奇怪，後來您竟然再次對我說：「想不到你也當了媽媽，真是個奇蹟 !」

要知道 我甘於平凡，也會敢於冒險。您不瞭解我，兄姐們也不瞭解你，總是敬你而遠之。

 

您本來就不知道：我的醫生也曾經勸喻我，不要生養孩子。其實您很聰明，也很宏觀，不愧是鄧卓之醫生的女兒。 終於在您晚年的時候，視我為知己。

雖然最後您也去得安詳，我們彷彿都已經沒有遺憾。可是不再聽到你在電話裡傳來囉嗦的聲音，原來是那麼的失落、惆悵 !   以前不懂得珍惜，現在已經是追悔莫及了 !      

媽媽：我又夢見妳了，前塵往事浮上心頭。

再次感謝您，帶給我苦樂的人生。

惟有在天堂，才可以再會了，母親。

      ( 99 太陽鳥拍攝 ) 

唐·元稹《菊花》

秋叢繞舍似陶家，遍繞籬邊日漸斜。

不是花中偏愛菊，此花開盡更無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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